[岁月记事]我在沂水不能风花雪月
我忽然想起了我的青春，像一个梦，像一条流淌的河。。。。。。。、
在沂水一中上学，实在是一件幸运的事。那时候的一中闻名遐迩，走进一中，生命之花可以绽放得更炫丽。
我们在一中上学的时候，远没有现在这样。那时的操场在东南角，操场上有个砖垒的舞台。《霍元甲》《四世同堂》等电视剧热播的时候，每天晚上学校里就在操场的舞台上摆上电视机，同学们心潮澎湃地看着电视剧，激荡着忧国忧民的满腔热忱。
教室最后面是个很大的荷花池，现在荷花池依旧，又多了个球场。
燕华在操场上摔倒的时候，正是高二放暑假前的某一天。那天下着大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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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华是个个性很强的女孩。
那天因为出去玩得久，被老师奚落了几句，自尊心受到伤害，就一个人跑出去了。
一家人四处找，雨大，风也大，雨伞根本擎不住。
晚上十点，全校熄灯。
蓝妹儿的手电照到燕华的时候，她正跪在操场上，膝盖下积水中一片殷红。
我们一起跳过去挽起她。她的双腿已经麻木得站不起来。膝盖处的裤子已经磕破，沾满污泥的小腿血肉模糊。燕华的嘴唇已经被自己的牙齿要破，但听不到她的哭声。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敲开卫生室的门，校医不耐烦地给燕华清洗伤口。
消毒盐水一次次渗进燕华开裂的肌肤中。
整整一夜，我们守着她。她面向墙壁流泪，却没有一声哭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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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华终于没有参加高考。她是个很有天赋的女孩。毁掉她的是多情与敏感。
高考完之后我们去看她，她刚从青岛打工回来。不做学生才半年时间，燕华却似乎成熟了许多。
我们坐在她闺房里的板床上打了一下午牌，吃掉了二十斤重的一只西瓜。六子跑出去买了两次雪糕。
整个下午，燕华没有一次提起学校里的事。我们心照不宣，也没有一个人说学校怎样。
大家都在拼命地吆喝，出牌，用尽量大的声音掩饰一种分道扬镳和青春远去的悲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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牌一直打到晚上，大家一起出去喝啤酒。
在中心街电影院路口的一个地摊。那时我们没有多少钱。记得点了不多的一点烤肉，却要了许多大蒜来烤。开始说要喝啤酒，后来觉得扎啤更爽更便宜，于是改喝扎啤。
没有几个人舍得吃那几串肉。我们就是大喝特喝。
蓝妹儿、梦瑶她们几个女生每次减半，只有燕华半点也不推辞地每次都是一口喝尽。
我们都说燕华酒量见长啊。
燕华笑笑说：“这算什么，我还学会喝白酒了呢！”
六子提出与燕华喝白酒。我们都笑起来。
燕华笑笑去了附近一个小店，回来的时候手里提了两瓶白酒。
我们都收住了笑。看着她发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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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个人喝一点，我请客。”燕华说。
短暂的沉默之后，欢呼声中，大家倒上了酒。燕华端起酒杯一口就是半杯，鼻子、眼睛、嘴巴被酒气冲击，用力皱在一起，却用力将杯底往桌子上一顿，喊道：
“喝！”
那天晚上喝到后来，都醉得够呛。
最后瓶中还有三两的酒，燕华要吹掉，被我夺过来，扔给了六子。
“燕华”，明天再喝。”
我告诉她。
燕华定定地直视我的眼睛十几秒钟，突然就哭了起来。
那次她哭得肆无忌惮，毫无顾忌，完全像个三岁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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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六子喝得口吐白沫。大亮和徐洋去送他。梦瑶也和他们同路。我和蓝妹儿送燕华。
时间已经很晚了。只有中心街上的路灯还亮着。即便是亮着，也是惨淡的凄清。
路上几乎没有行人，赶夜班的自行车急匆匆地掠过我们远去。
燕华已经喝得站立不稳，一路上我们只能半拖半搀得拉着她往前走。她一会哭一会笑，喃喃自语说个不停。
我们实在没有听懂多少。而她重复最多的只有一句：
“为什么这样啊，我是真喜欢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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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燕华喝醉之后说的那个“他”，我们都知道是谁。但我们不愿意提起。
“他”长得很帅，“他”风度翩翩，喜欢“他”的不止燕华一个，“他”喜欢不喜欢燕华我们谁都不知道。我们只知道“他”有一个很漂亮的老婆，在银行上班。“他”和燕华之间，发生过许多我们不知道的事情。正是因为“他”，燕华负气逃课，被班主任训斥，才独自跑出去，磕伤了膝盖。也是因为“他”，燕华终于没有半点心思学习，受不了内心的煎熬，高三上半学期未结束就退学，终于没有参加高考。
“他”是我们的老师。请允许我不说他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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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以后，很长时间燕华不出现。给她打电话，也不接。
再后来见她的时候，她已经在西市场帮姑姑卖衣服。小店冷清，燕华常常一个人戴着耳机坐在店角的凳子上听歌。
我去的时候，已经是晚上8点。因为是冬天，天黑得特别早。她告诉姑姑要早走一会，然后套上外套，和我一直沿县府前街向东走到公园，走到沂河山庄的桥边。
我们简单地对话。闲散得聊着上学时候的事。话题终于不可避免得涉及到非常敏感的问题。
当我说出“他”的名字时，留意燕华的眼睛。睫毛快速地闪动了几下，终于抬眼看远处的路灯。
“都无所谓了，其实，”燕华说，“那时很小，很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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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我们在路灯旁的花木下站着。说是花木，其实只有木没有花。大冷的冬天，樱花树枝条条兀立，干瘦如铁。
那时的环城滨河大道还没有修起来，行人不多。偶尔路过，也是羽绒衣紧紧包裹身体，围着大围巾匆匆而去。
我们面对面站着对望了好一会。树枝的影子在燕华白色的羽绒服上晃动。风吹乱了她的头发，有一缕到了眼睛前面。
燕华竟没有伸手去抚，还是定定地看着我。
我伸手给她抚开眼前的头发时，我们拥抱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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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着厚厚的衣服，依然能感觉得到燕华肌肤的温软。燕华的头埋在我的胸前，细长柔软的头发，有几缕钻进了我的脖子。能嗅到她发间的清香。
这样，一个温馨绵长的吻痕自然地发生了。燕华的嘴唇挺薄地，嘴里丝丝的甜，完全是小女孩的样子。
吻到后来，我们的身体都有了一些反应。于是我们分开了。开始手拉着手慢慢走路。燕华不时偷眼看看我，笑一下。
一切很自然地发生了，自然到我们始终不知道那算友情还是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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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春是件很奇怪的事情。梦像现实一样真实，而真实又像梦一样飘渺。
现在想到燕华，心里还会有一种特别的感觉——像有一只小蚂蚁在心里爬。
那次之后，我们开始若即若离地在一起。于是有了一段永远难以忘怀的平静美丽的日子。
整个冬天我们似乎都在微笑中度过，燕华的脸色越来越好，笑容越来越动人。
那个冬天有太多的雪，现在想来，整个沂水城里总是洁白的一片。
而燕华总是穿着她那件雪白色的羽绒服，如果不是脖子里火红的围巾，简直可以隐遁在雪中找寻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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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我们的关系始终没有在朋友们中间公开。年后一班人聚会的时候，我们很默契地保持着距离。而聚会结束之后，又单独两个人翻墙爬进东皋公园。
放眼沂水小城，处处银装素裹。文峰塔下落雪皑皑。
燕华累了的时候，把头靠在我的肩膀上休息。
“田园，我真不愿意去想以后的事，你呢？”燕华说，“如果时间这样停住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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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不会这样停住。天气不会永远是浪漫的飘雪，生命也不会为青春永驻。
现在，燕华已经作了母亲。常常见她和她的丈夫，领着四岁的儿子在新修的滨河大道散步。我们遇到的时候，会谈上一会话。她的丈夫是个挺不错的人。我不知道他知不知道我与燕华之间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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