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十月山没好天”，可好几个十月十五山会上不下雪了，今年更是湛晴，头山上雾泱泱的人，回来一说都吃了一惊，都不相信赶山的还这么多。在他们这些榆木疙瘩的脑袋里，似乎山会就得随着生活的发展、社会的进步“啥都不缺了”而消亡。这个位面有失偏颇，甚至有点“莫须有”罪名的嫌疑。
赶山不见得非得去搞啥物资交流，什么搞活经济互通有无，千万别上纲上线得这样认识。时下里赶山似乎就是个乐趣，业者乐业、娱者乐娱罢了，千万别上纲上线得要求，并且按照这个木讷的要求去发展、规范，比如你那个沂水大集不让占道经营就有点不合时宜，逢山么，就得摩肩接踵、人山人海、人欢马叫、骨肉相贴，那才叫热闹、兴盛、繁荣，有赶头！幸亏16那天就开始在连杆厂大十字路口封路了，这就对了！连桥上也是郯城来的卖燕车、梆梆鼓的、西乡北乡里来买芝麻糖、欢喜团的，那就对了啊，这才叫赶山哩！城建上高书“禁止”的牌子不好使啊，赶山么，要的就是这种闹腾。有三只手，只要恪尽职守别拿攮子捅人、别犯了抢劫，别给条子整了，能知道风紧扯呼就得嘞。干什么要的就是这个味儿，乡里巴人的事情不可能做得银座新九州一样。
山会一般立在比较大的集上，一赶就是五天。小时候赶山，不亚于过年狂欢的一次彩排。一大早和二舅用包袱裹了几个地瓜煎饼，夹在咯吱窝里，拖拉着上姚店子走，到了淹子就到了山了，山比着平常日的集大出去了五六倍不止。然后挤着往前走，面包子底下冒着热气，挤着往前走，一起挤着往前走的有拧着腚躲人的牛犊子、叫唤不出来的羊羔子、狗在腿空里乱钻，伸着舌头一点也顾不得咬人了。挤着挤着就到了姚店子河了，河上有座凹背桥，两头高，中间低，像极了小虹炉的扁担挑子，一头挑着姚店子村、一头挑着王家洼村，那道河因此很累啊，也就是夏天下瀑雨的时候长长腰身，到赶山的时候早就瘦成麻线溜子了，因此一河滩的牲口市、一河滩的柴禾市，要是年下会有一河滩的卖鞭放爆挣的，还有压着嗓子吆喝卖花药的——买回去自己做“泥垛子”来放，花喷的有丈把高——在河西沿第十来棵桥墩子旁，就是卖狗肉的，拿瓦盆子盛着，哱罗叶、木头铲子，小摊子后面就是个黑瘦的老汉。大家自动地围成一个圈，瞅着瓦盆子里的狗肉，狗肉撕得稀烂。然后我们从咯吱窝里摸出包袱，荦荦地陈在瓦盆子上的盖顶子上打开，地瓜皮子煎饼带着暖暖的体温。老汉端起煎饼操起铲子，撅一铲子狗肉抹在煎饼里，再撅起一铲子抹在煎饼的头尾，排上早就备好的葱丝子儿、卷起来递到你手里，在大家艳羡的目光中咯吱一口，喷香啊。
还有看把戏，把戏摊子在河滩里，当中蒙古包的顶子，周围是网兜绳圈起来的围挡。在门口买了票就可以一股烟的跑进去，没买票的在外面踅摸，在外面踅摸的好辛苦，然后有的地方的围挡就很不地道的一下子塌了，踅摸的人一下子就涌进去，哗啦一声围满了狮子笼子狗熊笼子。看场子的小哥急得吼吼的，挨着问要钱，都翻白眼：谁没给你钱？！是啊，谁没给钱？反正那个时候光收钱不发票。没有证据小哥没治了，还得表演，要不就有砸场子的可能。因此空中飞人、狗熊滚球、猴子骑山羊，都得演，不演不行，要砸场子，都十分的亢奋激动。
后来就一二十年间不赶山了，沂水大集还在沂河套里的时候赶过，在西朱家庄文成市场的时候赶过、杨庄的山赶过，没办法“集滑子”嘛！今年赶沂水大集的山，幸亏早就严令申饬老婆大人将银票充满了皮夹子，因此得以五块钱一两十元一包吃了个通，美其名曰“扫街嘴”，欣欣然。女人切记，不好吃的男人就别嫁了，遇到好吃的男人，只要是别懒做，还是委身了吧，做不得婆姨可以做知己，知己知彼百战百胜，俩吃货就可以天下无敌。
是为记，钦此。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