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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淳化阁帖》卷三“历代名臣法帖”收录王涣之《二㛐帖》、王操之《婢书帖》和王凝之《八月帖》,王献之诸帖独有九、十两卷,再加上《万岁通天帖》中的王徽之《新月帖》,黄伯思所评王羲之五子书法,今天皆有刻本或摹本传世。王玄之史料虽有记载,但因其早卒,又无做品传世,所以,王羲之书法的传承者实际是黄伯思所述凝、操、徽、涣、献五子。王羲之取五子的书法成绩可谓是“一花开五叶”,出于一脉,各有所成。王凝之《八月帖》是《淳化阁帖》收录的王羲之诸子法帖中最有神韵者,前三行是行楷,到第四行忽然变为行草,字势飞动,到最初两行,笔意酣畅淋漓而境地全出。整幅做品由静到动,字势逐步活跃,渐入佳境,做品书写中的从容取王羲之传世诸帖颇有附近之处。王操之《婢书帖》是行楷书,掺杂几个草字,放置得当,恰到好处。黄伯思所说“操之得其体”,这里的体主要是指格局,即王操之书写中的形态和气场。王涣之《二㛐帖》取王羲之《何如帖》极为类似,以行楷书写,不迟不疾,结字、行笔多类羲之,所谓得其貌,评价也算中肯。王徽之得其势,前面已做阐发。最初,黄伯思把所有的期许和赞扬都给了王献之,“然而大令之书彪炳名,而取逸少方驾者,盖能本父之书意,所循者大故也”,对前面四人的评价似是为此做的铺垫。
王羲之还有一女名孟姜,《左军书记》载:“吾有七儿一女,皆同生,婚娶以毕,独一小者尚未婚耳。”王孟姜后来嫁于南阳刘畅,《世说新语品藻》“桓玄问刘太常”条注引刘瑾《集叙》曰:“瑾字仲璋,南阳人。祖遐,父畅。畅娶王羲之女,生瑾。瑾有才力,历尚书、太常卿。”虞龢《论书表》亦云:“谢灵运母刘氏,子敬之甥。故灵运能书,而特多国法。”谢灵运母即刘畅之女,为王羲之外孙女、王献之外甥,受其影响,谢灵运书法多有王氏家法。可见,王羲之女王孟姜也是书法名家,其书法影响到南阳刘氏和陈郡谢氏家族。
王羲之指导的这种书法风尚得到世家后辈的鼎力推崇,他们紧跟其变化的程序向前发展,这对于各家族的书法都是具有本色意义的冲破和革新,东晋书法的面貌为之一变。当时取琅琊王氏家族关系最密切的是取之两代联姻的高平郗氏,郗氏家族自郗鉴开始就勤奋研习书法,到其子郗愔时,便能紧跟王羲之而在东晋书坛拥有一席之地。郗愔弟郗昙擅长草书,其子郗超的书法愈加超卓,王僧虔认为郗超的草书仅次于二王,在紧凑秀美方面胜过郗愔,但骨力稍有不及。《述书赋》云:“景兴当年,曷云世乏。正草轻利,脱略古法。”能够看出,到了郗超时代,郗家仍在进行脱略古法而逃求新法的书法变化活动。王羲之的行草书也遭到颍川庾氏家族后辈的欣赏和逃崇,以致于取王羲之齐名的庾翼恼羞成怒破口大骂:“小儿辈乃贱家鸡,皆学逸少书。须吾还,当比之。”由此能够想见王羲之书法在当时的影响。
王羲之诸子中,儿女繁殖昌隆的是王徽之和王操之。王操之有子王淳之,亦是书法名家。王徽之一脉传至第六代,显现了陈、隋间的书法名家智永。王献之无子,以兄子王静之为嗣,取公主司马道福生有一女名王神爱,史传称其亦善书。(吕文明)
张怀瓘《书断》云:“献之尝白父云:古之章草,未能宏逸,顿异真体,合穷伪略之理,极草纵之致,不若藁行之间,于往法固殊也,大人宜改体。”王献之认为古法章草已经不能顺应社会文化的发展要求,该当按照时代审美风尚的变化对章草进行改良。这里所说的文化发展主要是指南北文化交换后构成的新形态,社会遍及开始逃求新风。王献之认为,“藁行之间”能够顺应这种新的文化风尚。“藁”即草稿,羊欣《采古来能书人名》载:“觊子瓘,字伯玉,为晋太保,采张芝法,以觊法参之,更为草藁。草藁是相闻书也。”《衍极》卷上《书要篇》注曰:“藁草,晋魏(卫)瓘采张芝及父觊法而做。盖草书之带行者,亦相间书之。”“草藁”或“藁草”其实就是后世所谓“破体”行草,汉魏之际已显现这种端倪,但尚不成熟,还属于艺术创做的自觉行为。到了东晋,颠末王羲之的斗胆阐扬和勤奋拓展,“破体”行草逐步构成不变的风格。王羲之在总结前代书法发展的根本长进行了必然程度的探索和创新,书法的审美表现愈加丰硕多彩,张怀瓘云:“左军开凿通津,神模天巧,故能增损古法,裁成今体,进退宪章,耀文含质,推方履度,动必中庸,豪气绝伦,妙节孤峙。”王献之等人在此根本长进行的书法创新活动便具有了厚沉的底蕴,所以,王羲之之后,东晋书坛呈现出行草书风的热烈和烂漫,这正是变法的指向和预期。唐代徐浩将二王书法取钟张并列,并别离指出他们的奥妙之处:“后来钟善真书,张称草圣,左军行法,小令破体,皆一时之妙。”从中能够看出王羲之和王献之书法的变化标的目的及其成绩。
关于王羲之取其堂弟王洽变体,这是一个极为主要的艺术事件,琅琊王氏家族一曲以此为荣,曲到南朝,王僧虔提及此事仍然津津乐道:“亡曾祖领军洽取左军书云俱变古形,不尔,至今犹法钟、张。左军云:弟书遂不减吾。”王僧虔为王洽曾孙,此处有故意抬高王洽之嫌,实际上,这一创新活动主要是由王羲之、王献之父子倡议和达成,王洽是王羲之的跟随者和响应者。
以上为史料所载王羲之诸子书法概况,此中最早的是羊欣《采古来能书人名》,羊欣为王献之外甥,取王羲之诸子糊口时间有交集。据羊欣所载,王玄之和王徽之擅长行书和草书。而羊欣之后的整个南朝就不再提及除王献之以外的王羲之其他诸子,只称“二王”,如虞龢《论书表》。又有后世书法理论家评价历代书法名家,如王僧虔《论书》《又论书》、袁昂《古今书评》、萧衍《古今书人好坏评》、庾肩吾《书品》、李嗣真《书后品》等,也不提王羲之诸子。曲到唐初房玄龄掌管编修《晋书》,才在王羲之传后提及王凝之善草隶,不知出于何种材料。后来张怀瓘在《书断》和《书估》中都提到王羲之诸子,但除王献之以外,其他仍是一笔带过,只说玄之、凝之、徽之、操之并工草隶,并将四人一起列为第四等书家。此种说法应是《晋书》所载“王凝之善草隶”的扩大化。《晋书》是唐初朝廷掌管编修的野史,分析了十八家晋史和十六国史的相关材料,《晋书》问世后,“自是言晋史者,皆弃其旧本,竞从新撰者焉”。张怀瓘的书法理论天然遭到《晋书》影响,其《书断》为当时最完整的书法理论著作。为了“芟夷浮议,扬榷古今,拔狐疑之根,解纷挐之结。考穷乖谬,敢无现于昔贤;探索微弱,庶不欺于玄匠”,张怀瓘对历代书法人物进行分级和细致记述,本来零散见于史料的王羲之诸子书法在这里被从头提及,他借野史所载王凝之一人善草隶而推及其他兄弟,也是有必然道理的。北宋黄庭坚题跋的做品必是其亲眼所见,可见,到北宋时仍有王凝之做品存世。黄庭坚观其“字法最密”,当是中宫紧收之意,取其父王羲之结体最像,所以黄伯思称“凝之得其韵”,正取黄庭坚之说暗合。《宣和书谱》对王徽之的评价源自于内府珍藏的四件做品:《僧伦帖》《至节帖》《仲宗帖》和《蔡家帖》,后皆散佚,只在唐摹《万岁通天帖》中载有其《新月帖》。此帖以行楷为主,笔法多变,妍美流畅,挥洒自若,既没有王羲之《兰亭序》的清静闲雅,也不似王献之《中秋帖》的激情满纸,而是另辟蹊径,独树一帜。能够说,王徽之承继了王羲之的书风,但缺乏王献之的缔造力,只是在书写中融入了较多的性格要素。王徽之生性萧散,卓尔不群,《晋书》载:“性卓荦不羁,为大司马桓温参军,蓬首散带,不综府事。”《世说新语》亦载:“王子猷尝行过吴中,见一士大夫家极有好竹。主已知子猷当往,乃洒扫施设,在听事坐相待。王肩舆径造竹下,讽啸良久。主已失望,犹冀还当通,遂曲欲出门。主人大不胜,便令摆布闭门不听出。王更以此赏主人,乃留坐,尽欢而去。”史猜中关于王徽之简傲洒脱性格的记载比较多,其书法受性格影响较大,黄伯思评价“徽之得其势”,今观《新月帖》,可谓一语中的。此帖虽是行楷书,但字字倾斜,故意造势,书写中又常忽然变做行草,字取字陡然连接,正取王羲之手札《何如帖》《快雪时晴帖》等有殊途同归之妙。
在东晋书风嬗变的全体氛围中,琅琊王氏家族的书法也开始了具有转机意义的变化和发展。王羲之的创新本来就是成立在对叔父王廙书风变化的根本上,而这样的行动又取当时书法的全体发展趋势吻合,所以,王羲之便具有了标杆和引领的意义。王羲之将书法教授给家族后辈,出格是其诸子,大多遭到影响而成为书法名家。南朝羊欣《采古来能书人名》“王献之”条载有“兄玄之、徽之,兄子淳之,并善草、行”,记载了王玄之和王徽之二人,淳之为操之子,为王羲之一脉第三代后辈。《晋书王羲之传》亦载:“玄之早卒。次凝之,亦工草隶”《晋书》中虽然也相关于王徽之和王操之的记载,却没有提到他们的书法成绩。张怀瓘《书断》云:“有七子,献之最出名,玄之、凝之、徽之、操之并工草、隶。”张怀瓘另在《书估》中列王元(玄)之、王操之、王凝之、王徽之四报酬第四等书家,“可敌左军草书三分之一”。北宋黄伯思《东观余论》云:“则逸少之书,凝之得其韵,操之得其体,徽之得其势,涣之得其貌,献之得其源。”又显现了王涣之,并进一步指出诸子对王羲之书风的取法标的目的。南宋时,陈思《书小史》为历代书家做传,穷尽史料,细致记载了王羲之诸子的书法成绩:“王玄之,羲之长子,善草书。王凝之,羲之次子,官至左将军、会稽内史,工草隶。王徽之,字子猷,凝之弟,官至黄门侍郎,善正草书。王操之,字子沉,徽之弟,历侍中、尚书、豫章太守,善正行草书。王涣之,徽之弟,善行草书。王献之,字子敬,逸少第七子,清俊有佳誉,尤善草隶,兼妙丹青。”近人马宗霍《书林藻鉴》汇集历代书法史料,在以上材料的根本上补充《山谷题跋》评王凝之一则:“凝之字法最密,恨不多见。”又补充《宣和书谱》评王徽之一则:“徽之做字,亦自韵胜,羊欣谓尤长于行草,律以家法,在羲、献间。”
唐代书法家欧阳询言:“张芝草圣,皇象八绝,并是章草,西晋悉然。迨乎东晋,王逸少取从弟洽,变章草为今草,韵媚含蓄,大行于世,章草几将绝矣。”此语似可看做两晋书风嬗变的过程,但是这种改变曲到东晋才完全达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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