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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次他出差一回家,让女人坐在床上。细细地察看她的外眼角。这女人眼睛平视的时候,外眼角是平的;俯视的时候,外眼角就上翘了。他就拿不准女人的眼角是不是上翘了。看着女人这将倾欲倾的坐姿,真叫人爱得心头发痛。管他哩!我宁可她是个风流女人,只需能治住她就得了。何况那时他是副县长,不怕女人怎样样。但从此他真的相信命相之说了。不外只是放在心里。他终究是带领干部,不能把这迷信的一套挂在嘴上。
朱怀镜吃了晚饭,对老婆陈香妹说声晚上要开会,就奔南天而去。李明溪很显眼,朱怀镜很快就发觉了他,忙就伸出手来。李明溪用手挡了一下,说:“你们宦海的握手,大要同好莱坞影星的飞吻差不多,没豪情含量,只是习惯动做。我见了就心烦。”朱怀镜就势拍了他一板,手插进衣兜,说:“我们是俗人,哪像你们艺术家那么卓尔不群?不外如今当艺术家说难也不难,头发留长一点儿就是了。”“还是你们当官容易些。人家都说,这人没什么本领,就只好让他去当带领了。”
朱怀镜早没了看球的兴致。好不容易挨到球赛结束,两人一同坐的士回家。朱怀镜又问:“你到底笑什么?”李明溪像是怀着天大的奥秘,摇头晃脑,笑个不止。朱怀镜骂了声神经病,不再问他了。
的士先送李明溪到美院,再送朱怀镜回家。快到家门口,手无意间摸到了衣兜里的的士票,忙揉做一团丢了。他明明说晚上开会去了,要是让老婆发觉了的士票,就罕见注释了。
李明溪成天躲在美术学院那间小小画室里涂涂抹抹。那天他忽然想起好久没见到朱怀镜了,就挂了电话去。朱怀镜接电话精神焕发,“我手头有两张球赛票,你看不看?”李明溪也想见见老伴侣,就说:“好吧。”
两人闲扯着,开幕式开始了。掌管人大声颁布发表,请市委常委、常务副市长皮德求同志致开幕词。皮副市长便腆着肚子,面带浅笑,悄悄拍动手,走向主席台发言席。“各位宾客,”皮副市长朗声致词,“我怀着不亦乐乎的表情,这个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嘛,欢送政府女子篮球队来荆都会传经送宝”才听了这么一句,李明溪就偏过甚来朝朱怀镜笑道:“你们市长大人开口就是之乎者也。这不亦乐乎是什么意义?我常日只是见到有人弄得焦头烂额才就说搞得不亦乐乎。”朱怀镜不便同李明溪谈论带领,就说:“别钻牛角尖了,谁没有失言的时候?看球吧,看球吧。”却想皮市长这话虽讲得牛头不对马嘴,但的确也是实话。他们成天疲于应付,也真是不亦乐乎了。李明溪却还在笑,说:“要命的是他并不认为本人失言,反倒蛮得意哩。你看他那神采飞扬的样子。”
香妹翻过身来,声音黏黏的,“睡吧,总是这么辛苦。”她像呵护孩子一样,伸手蒙着汉子的眼睛,悄悄摩挲。朱怀镜将妻子抱了起来,眼闭闭地望着她。他是爱本人女人的。在老家乌县,他女人是那小县城里的一枝花。乌县县城很小但很斑斓,他们在那里工做了整整十年。他们成婚、生子,有很多的伴侣。后来那几年,朱怀镜当上了副县长,事事也都顺心。女人是人人卑沉的县长夫人,总是满面春风的样子,人也就出格标致。后出处于偶然的机缘,他调到了市当局办公厅。他本是不怎样情愿往外面调的,他喜欢小地方糊口的随便取安然平静。可有次他到外省调查,遇了一位高人,那位先生看相、拆字无所不精。他先是随手写了一个“由”字。先生说“由”乃“田”字出头,想你定非等闲之辈,必将出人头地,显亲扬名。但必需离土而去,远走高飞,方有做为。先生又看了他的面相,说他眉间有痣,是聪敏阔绰之相,定会富贵。他听了很觉奥妙,禁不住笑了。先生是个随和人,问他为何哂笑?想是以为老夫胡言乱语吧?信取不信,不由老夫。但命相之说,也是不由人不相信的。你留意那些女人,凡外眼角上翘的,必然风流非常。汉子遇着这种女人,自是艳福不浅。但她们多半红杏出墙。
朱怀镜任他一个人讲去,不去理他。见陈雁正扛着摄影机,猫着腰扫来扫去。陈雁是市电视台的王牌记者。今天穿的只是一套牛仔服,但他仍可感受出她的身段袅娜如水,柔媚如柳。朱怀镜似乎有些心旌摇荡了,却忽然听见李明溪哈哈大笑起来。朱怀镜回头看看李明溪。四周观众都朝这边奇怪地观望。朱怀镜低声叫他别发神经了,省得大师把我们当疯子哩。李明溪还是只顾自个儿笑,埋头忍了半天,万难才止住了。
两人开着打趣,回身出场,找到了座位。朱怀镜轻轻发福了,坐下之后,扭了一会儿才感觉熨帖。李明溪就取笑他,“你才是副处长,肚子就开始大了,这怎样行?你们处长不会成心见?要为此后提拔留有余地才是。”“都像你这么仙风道骨就好了?”朱怀镜说着就捏了捏他那瘦骨嶙峋的肩。其实李明溪讲的还真有其事。不但肚子,有人说他在风度上、器宇上,也更像处长。他晓得这是人家当面说的奉承话,但至少也半真半假。处长刘仲夏同他一道出过一次差,再也不一样他一起出去了。
画家李明溪在看球赛的时候忽然大笑起来。朱怀镜以为他疯了。平时李明溪在朱怀镜眼里跟疯子也没什么两样。
朱怀镜再往赛场望一眼,却不知陈雁什么时候已经分开了。贰心里竟有些怅然。又想起本人刚才的目光就像舞台上的逃灯跟着陈雁跑,李明溪必然是发觉了,便问:“你刚才发什么神经?”不意这一问,李明溪又忍俊不由,连连摆手道:“你就别问了,一问我又要笑了。”
朱怀镜蹑手蹑脚进了屋,在卫生间里草草洗了一下,就上了床。一时却睡不着。今天晚上真是荒诞乖张。说是去看球,李明溪只是傻笑,本人却望着陈雁回不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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