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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蒋子龙读好书如一场恋爱。
读苏格拉底,我感到了一种踉跄,一种窒息,一种焦灼,更加渴望,更加需要,便忘情地扑向对方的怀里。喃喃自语:我的身,我的心都需要你的拥抱。我也紧紧地拥抱你,没有羞涩,没有胆怯,没有。如果天性是一个东倒西歪,那就收获一个东倒西歪的快乐吧。
读托尔斯泰,觉得自己的辉煌富丽,像一个容光焕发的贵妇,携带着生命中全部明丽耀眼的财富,在爱与欢乐的沐浴中,灵魂因饱满而跳荡,散发出甜蜜的芬芳:人类的就是生命着的自己,生命的原本不是让你去,而是要成为。
读尼采,感到每句话都是烈性,尖锐地呼啸着,抛给他一个又一个的黑棺,人的生命空间包裹在死神的灵魂中。这让我震颤,却得到了恐怖的,在心灵仿佛被炸毁、被掏空的同时,却分明又感到身体内部有种强烈的不住的灼热的燃烧,那是一双从未感触过的横溢生命的手,没有任何规则的浸染,将我别开生面地抚摸。我惊愕,生命还有这么多膨胀的部位,使生命里所有的感觉都耸立起来,感受到从未有过的颤乐……”
这是青年散文作家韩春旭在《我的》一书中的。一位优雅、智慧,在任何场合说话处事都非常得体的女人,在阅读的时候竟会这般狂放热烈、真实自然,完全展开自己的身心,无所。这是一种幸福的阅读,让飞翔起来,精骛八极,心游万仞,从渴望到渴望,从快乐到快乐。同时,这样的阅读又了她的,觉得生命就像一棵嫩芽,在阅读中获得了巨大的成长空间,灵魂呼吸,饱满芳香,释射着一种爱的活力,端庄,鲜活光亮,蓬蓬勃勃,洋溢。恋爱般的阅读要投入,投入使人单纯,单纯使人快活,快活产生和谐。现代人最渴望的就是和谐,能够跟男人一起创造出和谐的女人,就是一个的幸福得流汁的女人。
韩春旭的就是来自这种真实和自然,累了就往草地上一躺,请求自己的下来,哪怕是瞬间的静下来,忘掉汽车、房子、衣服、钞票,还有那各式各样的杂事,让疲劳追逐的心支起一堆篝火,顺着缕缕青烟,寻一寻生命的源头:我从哪里来,这么紧忙地赶又是要往哪里去?肯定有人会说,这都是读书太多了犯傻。然而你不觉得正因为这样的傻子越来越少,生活才因的竞争而变得紧张激烈?女人不会因野心快乐,倒可以因满足而快乐。而满足感常常来源于上的丰富,就像恋爱中的女人一样,快乐着,美丽着,富有生机。
当然,这是恋爱。许多年来,“柏拉图式的恋爱”成了贬义词,世界早已经进入物质时代,现代人无一不是凶猛的物质动物。甚至连阅读也更具功利性了:为学位,为求职,为,为发财,为寻求刺激……因此不必投入感情,对书读而不爱,甚至相反,冷漠而。不投入感情就不会读出感情,没有智慧就无法吸纳智慧,冷落了书籍也必荒废了思想。好吧,大家物质了几十年之后,突然生出了疑惑:物质极大的丰富了,为什么还不快活?
原来人的满足感只来自上的感受,是永远不会满足的。而世界上最丰富的东西就是,任何一个生命都是一个完整的圆,物质的另一半是不可缺少的。谁只想要其中一半,谁的生活就不再完满,所有的烦恼痛苦都出来了。
通过阅读使自己的随时能处于恋爱状态的人,灵魂会开出了花朵,骨子里有种善,在强调硬心肠的竞争社会,能保持心的柔软。柔软的心才会滋润,能迅速修复不可避免的创伤,并学会尊命本身的原则:自己生活,让别人也生活。
爱人生的人才会有这般恋爱似的阅读,对世界充满好奇,渴望了解所居住的世界。而狂热的阅读又丰富,丰富就如同心底里有一片阳光,站在阳光里,心与阳光共同升腾,人生变成一个朝圣的旅程。
2006年8月
蒋子龙,中国作家协会副、天津作家协会。1941年出生,1960年中技校毕业,同年应征入伍,当过海军制图员、厂长秘书、车间主任。1962年开始发表作品。1976年以短篇小说《机电局长的一天》引起强烈社会反响。短篇小说《乔厂长上任记》(1979年)《一个工厂的秘书日记》(1980年)《拜年》(1982年)均获全国优秀短篇小说第一名。中篇小说《开拓者》《赤橙黄绿青蓝紫》(《燕赵悲歌》也均获全国优秀中篇小说。著有长篇小说《蛇神》《子午流注》《人气》《空洞》以及中短篇小说集和散文集共50余种。1996年出版八卷本的《蒋子龙文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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