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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简介】
这一场爱,无论是戏里、戏外,都注定了是飞扬和菲萤一生之痛。
这一场恨,无论在夜夜笙歌的夜上海,还是在花莲2008的夏天,都已经阑珊。
命运出奇地相似,结局不可避免地雷同。
原来所有的爱恨,在一开始,都已经注定了结局。
“先生,这里有1888年的红酒。”菲萤托着一个银光闪闪的托盘,手微微颤抖。
玻璃樽里流光溢彩的红色液体,几乎灼伤了飞扬的眼,他戏谑地端过酒杯,眼光停在一身英式打扮的菲萤身上,“罗密欧亲手给茱丽叶饮下爱情毒酒。”
她的眼中有盈盈泪花,轻呼出声,“不,飞扬。不要喝。”
菲萤执手,想打翻那血红色液体。
可是晚了。
飞扬一仰头,鸠毒穿肠而过,微笑宛留在嘴角,剧烈的痛疼让他支持不住,倒在地上。
“飞扬,飞扬,你怎么样?”菲萤手中的托盘轰然落地,银盘发出刺耳的声音。
她抱住他,把他的脑袋抵在胸口,喃喃:“飞扬,飞扬。”
“菲萤,能死在你的手上,我死而无憾……”
“飞扬,你怎么这么傻?”
“菲萤,好想再听你叫我一声先生……”
飞扬柔软的黑发在菲萤的手中慢慢滑落,华丽的灯光照在两个身上,周围的一切绚丽地不真实,雪白的灯光打在琉璃地板上。
这般美好的夜晚。
这般悲戚的绝爱。
楼梯转角响起凌乱的脚步,惊慌失措的眼睛,泪水涟涟的脸庞。
“呯!”一声枪响,响彻在夜上海的大厅里。
“好,咔!”导演的声音响起,聚集在飞扬和菲萤身上的镁光灯散去,演员纪飞扬站起来,蓝菲萤替他拍了拍身上的浮尘。
菲萤纤细的小手触到他绵软的掌心的一瞬间,菲萤羞红了脸。
他暗自捏了她的手。
这一场本是剧的结尾,因为场景的原因,提前拍了,凄美的结局非常成功,剩下的拍摄已经不多,只是些外景的补摄而已了。
飞扬是闻名花莲的演艺界偶像小天王,出身贵族,王子般。
四个月前,剧组带着飞扬到花莲学院表演系挑选女主角时,他推开那些围绕着自己的莺莺燕燕,独独牵起偶尔经过试镜外景地,拿着DV排照的菲萤。
菲萤瞪大了眼睛看他,甩开他的手,“先生,怕是认错人了吧。”
“我是飞扬。”花莲这么小,他不信,这样二八年华的电影学院女孩会不认识自己。
她还当真不认得他,睁大眼:“飞扬是谁?先生?”
剧组临时改了剧本,只因为蓝菲萤这个名字,实在美丽地不成样子。
飞扬也第一次,把真名搬上舞台。
菲萤喜欢唤飞扬“先生”,这俏皮女生,却天赋惊人,短短的四个月,已经把菲萤这个角色演的出神入化。
三十年代旧上海。
菲萤饰租界某护理中心的女,白衣飘飘的女孩,纯美地不成样子。
剧中,菲萤于飞扬相遇,也是惊人相似的场景。
菲萤提着小药箱走进纪公馆,飞扬站在樱花树下,同一大际花打情骂俏,他是万花从中的风流才子。
“飞扬,这酒你喝不喝?”关系最为暧昧的苏小曼,已经把葡萄酒举到他的嘴边。
飞扬不愿喝,当真耍起赖来,趁着小蔓不注意,一扬手,把酒倾倒了身后。
“先生,您这是做什么?”飞扬回头,就看见菲萤,梳着两只小辫的她,洁白的服上浸染了一片血红,正簇着眉看他。
两只圆瞪的眼睛,似怒非怒,有些嗔怪,有着天真。撅着的嘴角,带着孩子般的天真。
他便是一瞬间醉了,看的了,一时间竟然傻傻地,用洁白的餐布擦她胸口的污迹,“我赔你一件新的就是。”
她呆了呆,脸颊泛起几朵红晕,退后一步。
“小,你是来干什么的?”苏小蔓似乎有些不悦,抓过飞扬的手。
“先生,我是来给纪老先生检查心脏的。”菲萤低了头,匆匆地穿过院子,向公馆走去,樱花落雪一样地落下,背影在他的视线里模糊不清。
飞扬仍然呆呆的。
“飞扬,爱上小啦!”小蔓盈盈笑着,眼珠子却一剜,心里暗暗着,“小贱货,敢与我争夺飞扬。”
彼时的小蔓家,和纪家是世交,没有意外的话,这朵交际花和这个风流公子,会是彼此阅尽千帆后天造地设的一对。
片子外的小蔓,也是花莲表演学院毕业的学生,能争取到这个角色,乃是导演钦点。
这是飞扬和小蔓不知道第几次配戏,只记得第一次,出演《花莲往事》,苏小蔓饰那温柔如水女主角,最后携飞扬之手,与之天长地久。
小蔓和飞扬,在拍戏前,两家就是世交。
这一场戏,苏小蔓却因为飞扬一句话,变成女配角,浪荡交际花,也是手辣的女人。
纪老先生的病情逐渐加重,菲萤奉了院长之命,日日精心陪护于纪公馆。
那飞扬也不外出,守候在老夫床边,纪夫人就纳闷这孩子这次怎么变得如此孝顺。飞扬趁着母亲不注意的时候,目光在菲萤的身上打转,那粉颊,那若水明眸,让他看的痴了,醉了。
菲萤每每惊觉,低下头,抿嘴浅浅地笑,“去去,别挡着我给老先生量血压。”
纪老先生的身体在精心照顾下好转,他喜让菲萤推着他去花园小坐,“多谢菲萤姑娘,我若有你这样孝顺的女儿,该多么好。”
纪夫人在不远处的凉亭里咿咿呀呀地唱小曲,“满园春光瘦,最是离人泪……”
那身段,那强调,犹如当年大上海的当家花旦。
“夫人好兴致!”纪老爷举起手击掌,就像他在梨园听戏那样热烈。
“老爷,你终究把我当作一个戏子。”纪夫人忽然沉了脸,不再唱,只看这满园春色。
菲萤看看纪老先生,看看纪夫人,什么都不敢问。
剧组从春拍到夏,天气渐渐燥热。
飞扬在午宴的时候,不时地隔着桌子拉菲萤的手,起初她是惊诧,却无奈纪老先生一脸和颜悦色地和自己讨论养生之道。
菲萤甩开,又被他偷偷握住。
她便不好发作,只好气定神闲地说,“老先生,你的身体已经痊愈,下个月,我就不必来了。”
绵软的小手被他紧紧攥在手心,一直握出汗来。
“菲萤,我是真的喜欢你。”飞扬的声音低低地荡在她耳边。
菲萤的脸红若桃花,到最后,她懂得他在她手心一笔一划的写的那些个西洋英文,“LOVE”,遍垂下眉眼,暗自幸福了。
“菲萤姑娘是嫌热么?满脸的桃花,让人看了难免哑然。”冷不妨,纪夫人的冷嘲热讽灌。
“你是怎么说话的!”纪老先生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飞扬也嫌恶地看了母亲一眼。
“我在你们父子心目中的地位,还不如这在纪府只有几月的小!”纪夫人哭哭啼啼。
“菲萤我是打算收做义女的!”纪老先生毫不避讳地说。
菲萤眼里已经泪光点点,模样着实让痛。
飞扬紧紧握住菲萤的手,此刻,他是她坚强的墙。
菲萤终究站起来,“纪夫人,老先生的病情已好,菲萤日后,不再打扰。”不卑不亢。转而又转向老先生,“纪先生,菲萤感谢您的赏识,但菲萤自知是薄命浅福,怕是承受不起。自此告辞,再不多打扰。”
一场宴席,便是不欢而散。
菲萤在纪府消失几日,纪老先生和飞扬都闷闷不乐。
这一日,小蔓噔噔的皮鞋声响起在大厅里,声音娇滴滴地喊,“飞扬,飞扬,晚上有舞会,你去不去?”
四张粉红色的票扬在她手里,两张递给纪老先生和纪太太,一张递给飞扬,“这是我爸爸举办的舞会,伯父伯母和飞扬,你们都要来哦!”
小蔓的父亲是大上海的人物,即使是纪家,也不敢怠慢。
飞扬懒洋洋地抬抬头,“去啦,去啦,不就是跳个舞嘛!”
他没有瞥见,小蔓脸上漂过的一丝红晕。
小蔓扭着水蛇腰走了。
飞扬把玩手中的票,最后放在了桌上,戴了白色的礼帽出了门。桌上的粉红色票子被风一吹,悠悠地飘到地上。
已经拍摄了结局的戏,又要演出缺失的片段。
外景选在了花莲最美丽的峰,那一场戏,菲萤赤足狂奔在峰脚下的溪水里,她不停地奔跑,她以为跑出了这重重峡谷,就能够于这悲惨的命运。
然而,她不能。
菲萤在冰凉的溪水里仰天哭泣,她的脚已经扭伤,身后零落杂乱的脚步声让她又一次,一次次的逃跑失败,让她不得不于命运。
“小筝,你逃不了的,跟爸爸回去吧。”伸过来的男人的手,让她厌恶,却不由分说被他拉进怀里。
“啊!”,他手中的滚烫的在她的胸前烙下了一朵梅花,她的在峡谷中漫延,却无人知晓。
所以的挣扎自此结束,彼时的小筝,在峡谷生活了的三年,终于成亭亭玉立的少女菲萤。
镜头还是在峰,却是初夏的美好旖旎。
飞扬用一辆铮亮的单车,载着菲萤在峰脚下的竹林穿梭。
“飞扬,你慢一点,我们会摔着的!”紧张的菲萤不由地抱紧了他的腰,他感到一阵暖意,从腰间止抵心脏。
“啊,我们要倒啦!”这稀疏的竹林,最后还是羁绊了车轮,他有些兴奋地大叫。
单车缓缓地倒下,他乘机抱住她,柔软的腰肢。
“不要怕,不要怕,有我在。”飞扬抱紧菲萤,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她脸上一片绯红,“你这坏小子,乘机吃我豆腐。”
“你有豆腐可吃吗?”他坏笑着盯着她。
粉拳轻轻地砸到他的胸口,他忽然楞住了,这面前姣花照水一般的女孩,粉嫩的唇微微嘟起,一瞬间让他摇曳。
他慢慢的倾下身子,她有些而甜蜜地闭上眼睛。
青山绿水间,他只在她的唇角留下一个轻吻,便是长久的凝望,这样美好的女子,他舍不得让她沾上凡俗。六月的驼云倾倒,仰起脸只为迎接落空的一个吻。
导演也看得醉了,竟然忘记喊停。
飞扬看见菲萤脸上的泪,菲萤在他的耳边轻轻说,“先生,这是我的初吻。”
飞扬心中惊叹,自己戏里戏外吻过多少,已经记不得。难怪,刚才她的身体微微发抖。
导演和剧组的人纷纷散去,祝福他们两人单独相处,找些灵感。
“菲萤,杀青的时候,我一定要在众记者面前牵起你的手。”飞扬的承诺在菲萤的耳边轻轻响起。
菲萤说不清对飞扬的感情,在女子心中,他大抵是王子的模样。命运之神竟然眷顾了她,因这一场戏,让她邂逅他,让他从此将目光无法转移。
菲萤不敢面对这幸福,因为这幸福来得太快,太快。
“菲萤,你怎么了?菲萤,你哭,让我的心也跟着揪起来了。”他抬手拭她脸上的泪,温柔的,心疼的。
“我总觉得,有天你会和那剧中的飞扬一样,转身轻飘飘地走掉。”
“不会的,菲萤,从此以后,我陪着你,一辈子。我要是离开你,愿意落得和剧中一样的结局。”他起毒誓。
“不,不要。我不许你死,不许你说胡话。”她用手堵上他的嘴。
并未曾注意到,远处的草丛中,一闪而过的白色,以及,一双充满了怨恨的眼睛。
“你准备怎么解决!公司是把你作为青少年偶像包装的!”经历人阿KEN地奔进办公室,手中厚厚的一叠资料和照片落了满地。
“什么?”飞扬诧异地问。
“你自己看,漫天你和菲萤的绯闻,这新片还没出,你就已经被炒的沸沸扬扬了。”阿KEN脸上青筋都爆出了。
“那不是你们想要的效果嘛?”飞扬不以为然。
“不,你是偶像,偶像怎么能有这样的绯闻呢?你看SJ,你看SS501,谁会把自己的女友大白天下!”他显然很着急,公司大抵把压力都给了他。
飞扬打了个哈欠,走出了房间。
“纪飞扬!你……”
“大不了我回去做我的纪家少爷,这又不是滥俗的偶像剧!”自信的微笑挂在他的嘴角。
此刻,他的心里满满的都是他的姑娘,就算是全世界崩塌,飞扬也要和菲萤在一起。
更何况,花莲首富纪家大少爷的身份,让他不必在乎这娱乐圈的种种。
戏终于杀青。
庆功宴是在拍摄那张舞会的“夜上海”举行,会场被布置成了那幕场景的样子,苏小蔓的出场一如既往的艳惊四座。
鹅黄的露胸礼服,妖艳的妆容让每个人都忘记呼吸,这个和上个世纪名媛有着一样名字的女子,总是那么明艳动人。
“飞扬,你赶紧过来吧,好多你的影迷呢。”小蔓捏着手机,好像和飞扬很亲密的模样。
“苏小蔓小姐,我可以问你几个问题吗?”纷纷而上的娱记立刻包围了她。
角落里的女主角蓝菲萤倒是一脸落寞,白色素雅的礼服让她纯白,却毫不起眼。
正如戏中那一场舞会,飞扬并没有到场,他奔跑着,去深深的胡同里寻她。
“菲萤是住在这里吗?”飞扬曾经偷偷她到此。
“菲萤,她……”开门的老妇人一脸的茫然,再听到这个名字之后,突然变成了恐慌。
“不,不!先生,你找错地方了!”她慌乱地推搡着他,但是已经晚了,飞扬还是从掩着的门缝里,看见了墙上大大的一副遗像。
菲萤!
菲萤?
她死了?
“不!这不可能!”飞扬不敢相信地大叫,分明前几天,菲萤还和他执手在峰脚下许下终身。
“菲萤已经死了,早就已经死了。”
“飞扬,你会踏着七彩来接我的,对不对?”她扬起脸问他,表情那么天真。
“菲萤,我们命中注定是在一起的,飞扬、菲萤,我们一起在爱的里飞翔,谁也不许半途而废。”他如五雷轰顶地愣着,耳朵里是轰鸣声。
过去的种种,是一场梦吗?
“告诉我,菲萤是什么时候殁的?你是她的母亲吗?”他的声音沙哑,泪水横流。
“不,我是菲萤的姐姐。她死了,二十年前,就已经死了。”老妇人不容置疑的声音让他怀疑自己出现了错觉。
“我叫蓝菲琳,我和菲萤,本是姐妹,只是,我大她整整十岁。二十年前,她死在最爱的人的怀里。”老妇人缓缓地说。
蓝菲琳终究打开了门,飞扬踏进屋子,向着菲萤的遗像走来。
“菲萤,菲萤,你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他的手颤抖着抚上遗像,居然能够清晰地感觉到,她的温度。
泛黄的照片,二十岁的菲萤温婉地笑,倾国倾城。
所有的真实告诉他,这不是梦。
“菲萤,你早就就死去了对不对?那你来这个时光里,是为了什么?”飞扬问。
菲萤神秘地笑。
苏小蔓穿着鹅黄的缎子,站在夜上海的大厅里,熠熠生辉。
“这飞扬,怎么还不到?”她嗔怪着,却忍不住探头看。
“小蔓,飞扬还没到吗?”熟悉的慈爱声音响起,小蔓抬头看来人,竟然是纪老先生,而他的胳膊上搭着一双素手。
并不是纪太太。
“小蔓,我是菲萤。”她温柔地欠着身子,笑容倾国倾城。
苏小蔓怔住了,原本她以为,这菲萤是勾搭飞扬的。没想到,这女子手眼,竟然把年过半百的纪老先生勾搭上了。
“哦,是菲萤小姐啊,真是美丽啊!怎么,飞扬没有来吗?”小蔓吹着指甲,她知道的,飞扬很迷这个女人。
要是飞扬看到这光景,又该是怎样的反应呢?小蔓想着,笑出了声。
可是,飞扬始终没有来。
舞曲放了一首又一首,从慢三到慢四,从伦巴到恰恰,苏小蔓身姿曼妙地跳着,目光越过满池的红男绿女。
菲萤靠在纪老先生的肩膀,闭着眼,是沉醉?似幸福?
苏小蔓这是越来越迷糊。
“小玉,你赶紧去纪府请纪夫人和纪家少爷过来。”苏小蔓瞧瞧地叫过贴身的小丫鬟,低声耳语到。
一丝得意的笑容浮现在她的脸上。
“飞扬,纪夫人,你们来亲自看一看这光景吧,”小蔓的嘴角漫延着的笑容。
深夜的上海,小玉深一脚、浅一脚地在石板上奔跑,穿过一条条巷子,她终于摸到纪府的大门。
“一定要请夫人和少爷吗?他们似乎都睡了,黑着灯。”管家迟疑地说。
“一定要请,事关纪老先生。”小玉是聪明伶俐的丫头。
点了一盏青灯,两人在幽深的纪府幽幽地走,这人影拉得好长好长,经过花园的时候,小玉突然顿住了。
“纪管家,你看!那……那……”小玉的脸上煞白。
青色的灯光下,走廊边的亭子里,一身白衣的女鬼在惨白的月光下咿咿呀呀地唱,水袖翻舞,身形诡异。
“身伴无心人……直把离人恨……”幽怨的女声,如泣如诉。
管家轻轻说,“是夫人,夫人以前,是个戏子。”
小玉还是觉得头皮发麻,不敢多看,却又只能硬着头走到面前。
“啊!”一声,小玉栽倒在地上。
管家抬头,大骇。
“夫人,如夫人!”
面前哪里有什么唱戏的纪夫人,只有白衣的纪夫人,悬挂在凉亭的柱子上,宽大的戏袍,被风吹得一鼓一鼓,双目圆睁,死不瞑目。
身子,早已经是僵硬冰凉。
晚风沙沙地过,整个纪府充满了她幽怨地绝唱,“妾本身,被赎戏台上,蒙恩数十年……”
这纪夫人,本不是纪飞扬的生母,只不过,是纪老爷的填房罢了,出生卑贱的戏子,二十年来,从未得到过纪府人的正眼相待。
纪老先生,也从来是无心之人,他没有爱过她,从来没有。
甚至不如,一个了老爷仅仅几个月的小丫头。
纪老先生甩了她两个耳光,挽起小丫头的手,从她的面前走掉。
菲萤只是低着头,在她的耳边说着,“对不起,我只要一晚,一晚后,我回到我的世界。”
她并没有听懂菲萤的话。
老爷,怕是已经被这个丫头吧,走得那般决然。
这没有的生,不如死掉。
也好,终于可以。
此刻的飞扬在小巷子里跌跌撞撞地走,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不明白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菲萤是一个死掉二十年的女人!
那么和自己执手,发下白头偕老誓言的人,是谁?
经过“夜上海”的时候,已经是午夜,他忽地想起今天小蔓的舞会,不由愣住了。
“菲萤,是你吗?是你吗?”他蓦地看见已经散场的门后,若隐若现的白影。
菲萤在那里,静静地看着他,面容沉静,却带着深刻的寒意。
“先生,舞会已经散场了,请自离去。”菲萤的口气,陌生得像从来不认识一样。
“不!菲萤,你没有死,对不对?”飞扬顾不得害怕,他狂奔着上了阶梯,滚着爬上了高高的阶梯。
菲萤身后的门开了,她笑了,缓缓地走进屋子,眼角的泪水四溢。
“先生,你要喝一杯红酒吗,酒窖里珍藏百年的美酒。”菲萤说着,端起银色烛台簌簌地走。
“菲萤,我已经知道全部,我知道,你会给我端来一杯鸠毒之酒。”他心里痛,这穿越时空的报复,是在逃。
“是的,就算是穿肠毒药,我也会毫无犹豫地喝下,只因为,那是你亲手端来。”飞扬闭了眼。
…………
故事的结尾,被菲萤击昏的小蔓醒了过来,她缓缓地举起手中的枪,结束了这个故事。
这部戏的编剧很厉害,所有的一切,都是一场精心策划的,菲萤真名是小筝。
在那个年代,有一种职业叫,小筝是被一个特训三年养大的女,她在窃取了人物纪先生手中所有的绝密资料以后,实施周密的计划。
她整了容,冒充了纪先生二十年前的情人——蓝菲萤,让纪先生相信她是菲萤,让他相信那些时光倒流的童话,就这样顺利地拿到了资料。
至于飞扬,他不能活,因为他无意闯见了真正的蓝菲萤,已经揭晓,她为了知道菲萤的种种,特意去她姐姐家套近乎。
只是一个意外,她爱上飞扬。
错错错,她必须杀了他!
他那么傻,知道有毒,还要饮下。
她抱着他痛哭,哭她这一生仅有一次的真爱,却不觉身后的小蔓。
这世界上没有鬼,没有穿越,只有心肠的人儿。
“这剧本真不错,好震撼啊!”记者看过剧本以后,对荡气回肠的剧情纷纷歔欷不已。
“男主角怎么还没有过来呢?纪飞扬呢?”所有的人面面相觑。
“他来了!”苏小蔓忽然指着空空的门外,兴奋地喊。
“飞扬,你怎么现在才来?”小蔓的语气里,颇多嗔怪。
飞扬抬起眼,意味声长地看了小蔓一眼,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打照片,摔到小蔓面前。
“这些大抵都是你做的吧。”他和菲萤的亲密照,赫然又一次引起轩然大波。
小蔓定定地看他,“飞扬,你这么想我。”她咽了口气,颤抖着嗓子,“是我做的,是我了你们的地下情。”
“苏小蔓,你当真如剧中那般。”飞扬轻轻地说,一句句剜在她的心上。
“纪飞扬,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换女主角,现在我知道了,那是你的一己私爱。”小蔓越说越激动。
“对,我是爱她,剧里剧外我都爱她——蓝菲萤,从来不是你——苏小蔓!”飞扬对着不断闪烁的闪光灯,坚定地说。
“菲萤,我爱你。”激动之处,他拉过低头不语的菲萤的手,大声地宣布着。
“飞扬……”菲萤抬起脸,一张粉面,已是泪水涟涟。
“纪飞扬先生,你能说说你和菲萤小姐的感情经历吗?”
“菲萤小姐,你们是因为这部戏产生感情的吗?”
蜂拥而上的记者包围了他们。
人群中,飞扬紧握菲萤的手,即使汹涌的人流,也不能将他们冲散,这牵手,便是一生。
深夜的花莲,赤脚的女孩在青石板上奔跑,小蔓,她心里暗下毒誓,“飞扬,你和菲萤,不会幸福的,不会的。”
花莲的纪府,现代化欧式的装修,几乎晃了菲萤的眼。
“飞扬,你终于愿意放弃演艺圈,来继承老爸的家业啦?”纪父如是说。
“是的,为了菲萤,我不想让她淹没在娱乐圈的口水里。”飞扬的手紧紧搂着菲萤。
“菲萤见过纪伯父,绿姨。”她欠着身子鞠躬,绿姨的眼睛在她的身上转了又转。
这女孩,虽青山绿水的秀丽面容,眼却若深潭,带着深寒。
暗暗地蹙起眉。
纪父迎上她的眼神亦是迟疑,这女孩,面容如此熟悉,太若故人。
“绿音,是你吗?”纪父口中的话,呼之欲出。
又咽下。
绿音已死啊。
最爱的那个绿衣女子,二十年前,死在了自己的怀抱。
一家人看着电视剧,电视上正在播放飞扬和菲萤出现的电视剧,她靠在他的怀里,像一只恬静的猫。
“飞扬,你相信人有吗?”
“我相信。”
“那么,你还记得我吗?”
“小傻瓜,当然记得,下辈子,你还是我的菲萤。”
喜欢一个人要多么深刻,才会连都记得,连前生都不忘记。只是刻骨铭心的,也许不止是爱吧。
飞扬在沙发上睡着了。
“菲萤,你来一下。”纪父悄然无声地出现在门口。
“唉……”菲萤疑惑地应着,跟着纪父,倒了书房里。
这书房大而空,一幅幅盖着白布的画框下,看不见画布。
“哗啦”一声响,纪父执手,掀掉了所有的白布,他苍老的关节在画布上轻轻掠过,“菲萤,你可认得,这画中的女子?”
菲萤惊诧地看着这满屋的少女的肖像,或静思,或微笑,或嗔怒,好一个青春曼妙的少女。
那眉眼,分明是菲萤自己。
“不认得,她和我有几分相似。”
“菲萤,你知道绿音吗?你的母亲或者母亲的姐妹,有叫绿音的吗?”纪父无法相信,天下有这么神似之人。
“没有的,我的双亲都在花莲的,健康和睦。菲萤只是平家女孩。”
纪父叹了气,“老了,老了,越发活在幻想中了。”
绿音,她是不可能回来了,小绿不是她,菲萤也不是她。
“他终究还是忘不了她的。我,不过是他的替代品,永远。”门口贴着的脸慢慢抬起,绿姨脸上的皱纹,似乎在说着她的伤心。
二十年前,她嫁给纪远,只是因为一张相似的小嘴。
他从不唤她夫人,只是命所有人喊她,小绿。
小绿匆匆变成绿姨。
二十年间,纪远每每遇到和绿茵相似的女子,都会情不自禁地对她们好,这一段段婚姻之伤,已经让她力不从心。
只是因为飞扬的缘故,她才能苦苦支撑至此。
“小绿,小绿。”小飞扬也是这么调皮地唤她。
小飞扬扬起天真无邪的脸,向她微笑的那一刻,她便是惊觉见到了。
女人一旦有了孩子,这孩子就成为女人生命里所有的光。
菲萤在纪家出入数月,纪远疼她,就如同亲生女儿。
菲萤学过一些护理,纪父时常风湿发作,她便推着他去花园散心,用纤细的手为他按摩颈椎。
飞扬认真打理公司的账目,看菲萤如此得父亲喜欢,便内心欢喜。
“菲萤,你真是我的好内助,菲萤,等你毕业,我们就结婚吧。”飞扬抓过她的纤手,抵在胸口。
菲萤低下头,童话书里写,王子拥着公主,跳一支天荒地老的舞,一直一直跳下去。
飞扬,我相信童话,我们的童话,会一直继续吗?
我宁愿沉睡,不要醒来。
飞扬和菲萤的订婚喜宴在十二月,花莲大雪纷飞。
菲萤穿着单薄的白色礼服,笑容如花,飞扬心疼不已地一直把她搂在怀里。
这一场订婚的喜宴,参加者甚多,飞扬的大批粉丝聚集在门外,一阵阵的女孩的抽噎声。纪父和绿姨穿着中国红的喜庆衣服,挽着手,恩爱羡煞旁人。
菲萤的父母从赶来,微微颤颤地坐在旁边,果然是寻家的模样。
两只镶嵌着粉钻的订婚戒指,惊艳全场,这是ANN今年新发布的“真爱”,仅此一对。
“菲萤,让我照顾你一生一世,不!来生,好不好?”飞扬的眼睛里,流转着温柔。
她垂了眼,眼泪就要夺眶而出。
“不!飞扬,你不能和菲萤结婚!”一声利喝,像一瓢冷水,当头浇下。
华丽皮衣的苏小蔓,手中捧着一个匣子,站在宴会门口。
全场当即歔欷不已。
“苏小蔓,你又来捣什么乱。”飞扬好是生气,劈手几乎就要落下巴掌。
然而,又忍住。
苏小蔓举起手中的匣子,照片上的女子眉眼如此熟悉,“这是菲萤的亲身母亲,绿音。你和菲萤,本是同一个父亲。”
“不,苏小蔓,你疯了吗?”飞扬的脸渐渐惨白。
“蓝伯父,蓝伯母,菲萤是你们收养的孩子,对不对?”
两位老人地点头。
“嗵”的一声,不远处的纪父轰然倒下。
“绿音,绿音……”他嘴里喃喃,眼光却忽然黯淡。
绿姨抱着纪远,紧紧地闭了嘴。
心乱如麻。
“为什么?为什么!”菲萤哭着,扯掉头上的小皇冠,踢掉脚上七寸的水晶鞋,哭着跑出了大厅。
她早就预感到,灰姑娘的幸福,来得如此不可思议,如此惴惴不安。
“哈哈,我早说过,你们不会在一起的。”苏小蔓痴痴地笑。
飞扬执手,给了她一记响亮的耳光。
菲萤蜗居在的小屋里,日渐。
绿姨先飞扬一步找到了菲萤,她安慰着菲萤,“你和飞扬是兄妹,那么以后当搬回纪家。”
“我不听,我不听,我再也不要回纪家。”菲萤摇着脑袋。
她不愿意相信这一切的。
她亦不想回到那个给了生命的父亲身边。
“菲萤,你不要怪绿姨,绿姨也是为了飞扬。”绿姨的语气突然变得怪异。
菲萤抬起头错愕地看绿姨,“绿姨,你要,不要……”
“哗……”是血液汩汩流出体外的声音,菲萤低下头看自己的那把刀,这是第一次飞扬为她切水果用的小刀,却扎在了自己的胸口。
“菲萤,对不起,对不起。”绿姨的声音已经变得癫狂,“一会就会好的,一会就会不疼的。”
“绿姨,为什么……”菲萤的声音渐渐微弱。
“菲萤,你不知道,我有多么爱飞扬。他虽然不是我的亲生,却是我的生命唯一存在的理由,你知道吗?纪远要把你的身份公布于众,那么,飞扬不是他亲身的事实,就会。飞扬,会失掉纪家所有的地位和遗产,飞扬,就什么也没有了!”
“菲萤,你是好女孩,你是爱飞扬的,你愿意的,对不对?”绿姨的泪,点点斑驳。
二十年前,绿音为纪远生下一个孩子,若是男孩,纪远就能继承所有的家业。若是女孩,便是一无所有。绿音忍痛把女儿换成了儿子。
绿音死于产后忧郁症。
小绿随即嫁入纪家,如绿音的替身。无爱的婚姻,飞扬是她以后生命唯一的光。
小绿爱飞扬,不止是母爱,疯狂的,不可的,甚至超过她爱纪远。
“菲萤,我们可以在一起的,父亲说了,我不是他的亲生儿子。”飞扬欢欢喜喜的声音,忽然停住。
眼前的一幕,让他,让他窒息。
“菲萤,菲萤,你醒一醒!醒一醒啊!”他晃着菲萤,欲哭无泪,苏小蔓!眼中的火焰,越烧越旺。
他拔出菲萤胸口的小刀,直直地只奔苏家。
“飞扬,你来啦!飞扬,你……”小蔓一声的叫声划破了天边。
“飞扬,我是真的爱你……”小蔓慢慢合上眼睛。
“飞扬,能够死在你的怀里,我死而无憾……飞扬,我好想像剧中那样,唤你一声,先生……”
飞扬读小蔓留下的日记,方知道,小蔓,是多么多么的爱他。那些照片,根本不是她拍的,其实,是绿姨,而订婚宴上的一幕,也是绿姨导演的。
飞扬悔之,晚矣。
小蔓已死,死在他的怀里,嘴角带着幸福的微笑。
菲萤不会复生。
飞扬在红砖白瓦间痴痴地看,拉住进来的手:“菲萤,好像听你再叫我一声先生。”
小羞红了脸,甩开他的手,“你这花痴。”
飞扬又笑,“小蔓,我错怪了你,我害了你。”
“他怎么一直这样啊?”小唧唧咕咕地说了,又走开。
他依稀记得那个夜晚,他奔跑在花莲的,推门而入的一瞬间,他看见墙上菲萤的微笑的遗照,“菲萤二十年前,就已经殁了。”
是戏是真,他已分不清。
亦真亦假,这命运,太弄人。
原来所有的故事,在一开始,就已经注定了结局。
原来所有的爱恨,在这一场戏终,就已经落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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