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文/雪弟
在论及2015年的小小说创作之前,我们还是先对这一年来较为重要的事件作一回顾:1月27日,第七届小小说金麻雀评选揭晓,张晓林等13位作家、评论家榜上有名;3月15日,由《小说选刊》社主办的“首届全国微小说高峰论坛”在举行。27日,由河南省作家协会、河南省文学院、河南文艺出版社共同主办的“孙方友《陈州笔记》研讨会”在郑州召开;6月13日,由中国·东莞(桥头)小小说创作、东莞市桥头镇文联共同主办的首届“扬辉小小说”颁典礼在桥头举行。14日,由惠州学院中文系和惠州市小小说学会共同主办的“《小小说时代》创刊一周年暨全国小小说创作座谈会”在惠州召开;7月3日,中国微小说与微电影创作联盟揭牌仪式在举行;7月11日,由陕西省作协文学院主办的“陈毓小小说作品研讨会”在西安召开;9月,东北小小说沙龙第二届年会在辽宁文学院举行;10月,由中国微型小说学会、镇江市文联、上海文艺出版社联合主办,金山社承办的第十三届(2014年度)“中国微型小说年度”评选揭晓;11月3日,由《小说选刊》、《小小说选刊》、《微型小说选刊》、作家出版社、中国武陵微型小说(小小说)创作等联合主办的“首届(2014年)武陵小小说”评选揭晓。22日,由河南省作协、河南省文学院、郑州市作协、新乡市作协、小小说名家沙龙、金麻雀网、小小说作家网联合举办的2015中国小小说年会和“范子平小小说研讨会”在新乡举行。概括起来,这些重要事件的关键词有五个:研讨会、年会、论坛、项和联盟。抛开无法回避的喧嚣和浮华,这些常态化或偶然为之的小小说行动已充分说明:健康的小小说生态正渐趋形成,它势必会推动当下的小小说创作。
论及2015年的小小说创作,我想从几位非专业从事小小说创作的作家谈起,他们是冯骥才、蔡崇达、周涛、劳马、大解、梅子涵、阿丁等。
二十年前,冯骥才的《俗世奇人》(共18篇)一经问世,便在作家和读者中产生了广泛影响。今年7月,《收获》又刊发了冯骥才的《俗世奇人新篇》(共18篇),顿时又好评如潮。冯骥才的“俗世奇人”系列好在哪里?我认为,首先是故事好看。如《神医王十二》讲了王十二两个“神”的故事,一个是用吸铁石救治铁渣子崩进眼睛里的铁匠,另一个是用醉酒的汉子自己身上的劲把插进墙缝里的肋条抽出来。这两个故事本身就非常传奇,经过冯骥才的讲述,更加好看了。尤为重要的是,故事讲完,一个“有声有色有脾气有模样的人物形象”(见冯骥才《又冒出一群人》)就立起来了:他沉稳冷静、急中生智,举止超然又淡泊名利。另外,冯骥才的语言极为简洁,很有韵味,读来真的是一种享受。从容地讲述一个好故事,自然地站立起人物,是冯骥才“俗世奇人”系列的精髓,无疑会给人颇多启迪。
蔡崇达的《阿太》,首先是那性格鲜明的人物形象打动了我——“那场葬礼,阿太一声都没哭”;“她曾经把不会游泳、还年幼的舅公扔到海里,让他学游泳,舅公差点儿溺死”;“她九十二岁的时候”,仍“攀到屋顶要补一个窟窿”,这是多么坚强、倔强、自强的一个老人啊;其次,是那人物和事件背后蕴含的打动了我。生活在中的我们,都或多或少地对、和生命之要义进行过探寻,但大多无果而终。经由阿太这个性格鲜明的人物,这篇作品却轻易地把它解决了——“是拿来用的,不是拿来伺候的”、“我们的生命本来多轻盈,都是被这和各种的给拖住”。这两句话并不高深,但它们像甘露洒心,足以让我们醍醐。
与《阿太》一样,周涛的《连语言也是多余的》也是一篇动弦的作品,它以极致的方式书写了少年之间那种超越语言的纯真情感。喜欢钻牛角尖的读者或许会认为,不懂哈萨克语的季柏与一句汉语也不会说的黑力力相处无碍、互相都懂了小说创作的原则。这种看法不无道理,因为在小说写作中,逻辑是故事展开的,也是其性的基础。但从事小说创作,我们更要重视情感这个核心元素,明白“一个眼神,一些表情、动作,在特定的里,心领神会,从未出错”亦是人之情感状态之一种。《连语言也是多余的》以此为爆破点,写出人的绚烂情感,的确技高一筹。
喜欢劳马的《走遍世界》和阿丁的《世界的》,是因为前者特别幽默,而后者想象非常奇特。长久以来,中国大多数小小说均是标准化生产,故事一波三折,主题也貌似深刻。看上去非常像小小说,但长相一样的作品看多了、久了,自然就会产生阅读的疲倦。劳马的《走遍世界》、阿丁的《世界的》、大解的《老傻记》以及叶懒人的《平田的世界》则给我带来了惊喜,读他们的作品,会为他们的奇思妙想而折服,又会为他们的幽默而忍俊不禁,自然也会它们所构建的艺术世界里,再三品味。希望这样的作品多起来。
大解的《老傻记》属于“闪小说(蚂蚁小说)”的范畴。近年来,闪小说迅猛发展,涌现出了一批写作者,如王豪鸣、马长山、程思良、蔡中锋、段国圣、禾刀等,自然也出现了不少好作品,如王豪鸣的《防盗网》通过赵六非正常的动机反映出他的人生境遇,构思精巧绝妙、情节荒诞不经,堪称闪小说的经典。《老傻记(六题)》是闪小说的新收获。这样说,基于两点:一是题材独特,立意奇巧,给人以别样的体验,如《吃书》对虚假空洞、不着边际的教材进行了无情的,《危害自身罪》则对给予了戏谑的反讽;二是想象诡谲,天马行空。如在《植物巨人》中,“老傻把自己栽在自家的花盆里,实验的目的,看看人类是否适合栽种”;在《危害自身罪》中,“为了空气污染,老傻打造了一架,然后顺着爬到高空,选择一块干净的云彩,躺在云彩上看书”。如此诡谲的想象,为我们构建了一个绚丽多彩的艺术空间,让人流连忘返。闪小说往何处去,我不敢轻易下结论,但大解的《老傻记》无疑是一个重要的方向。
在《小小说选刊》上,我读过梅子涵一些作品,如《飞行》、《粽子》、《快递》等。其中,《看望》印象最深,我当时还开玩笑说,《看望》或许可换个标题,叫《十六岁出门远行》。它写了一个十六岁少年的一次好玩、滑稽甚至有点的远行经历。不过,这篇作品与余华的充满象征意味的《十八岁出门远行》不同,它是写实的,把一个莽撞而又不轻言放弃的少年淋淋尽致地展现了出来。梅子涵的小小说有个特点,那就是多写得绵密、丰沛,意味悠长。《干净》亦是如此。它通过扫地、拔草、剪花枝等事件,铺写了一个爱干净的清洁工形象。经由这个形象,作者了虽身份但依然体面活着的。这是梅子涵小小说的另一个特点:平中见奇,境界高远。具有这两个特点,作品肯定处于上乘了。
论及2015年的小小说创作,“金麻雀”获作家依然是主力军,几乎占上榜人数的二分之一。对于这个比例,没什么好奇怪的,因为“金麻雀”获作家的人数已升至59位(包括6名评论家)了,这么大的基数理应产生较多的优秀作品。
夏阳是在2008年全国小小说新秀赛中脱颖而出的,七八年间他创作出了《寻找花木兰》、《捕渔者说》、《一双红绣鞋》、《马不停蹄的忧伤》、《与刘若英相遇》、《偶然》、《丧家犬的乡愁》和《好大一棵树》等数十篇佳作,并于2011年获得了金麻雀,这在当代小小说史上不得不说是个奇迹。不过,倘若追问夏阳的文学之,一切又实属正常。因为20年前,夏阳就是享誉全国的文学少年。只是由于各种各样的原因,他一度中断了文学写作。就像被冲上岸的鱼儿重新回到河流,夏阳的文学才华也再次。《孤独的老乡》以极为夸张的方式描叙了底层物对抚慰的渴求。作品出彩之处是对“老乡”的指称由地域划分,了相同的命运遭际,这样就从略显狭隘的自然身份认同,转换成心灵沟通,并由个人遭际过渡到了普遍人性,作品因此就有了高境界和大气象。
几年前,我曾断言,王往的“平原诗意”系列将因对独特审美理想的建构成为我国小小说发展史上的重要作品。现今读他的三篇系列新作,我更加相信自己的判断是对的。原因是,以前的作品缺少通常意义上大开大合的线性逻辑,故事情节往往以碎片化的方式存在,而这三篇新作有了不少变化。变化之一是情节完整了,如《亡者之》、《黑猫之吻》叙述的故事虽依然不是大开大合,但已相对完整;变化之二,是内涵更为厚重了,如《亡者之》通过“照片落在面上让人踏”这个细节表现了一个的自省与救赎,令人震撼;变化之三是风格趋于浑厚。《光棍儿之歌》讲了三个光棍的故事,前两个故事伤感中含着悲壮,后一个故事悲壮中蕴着温情,它的风格不再仅仅是温情,而是融合了伤感和悲壮,了浑厚。我在此对“平原诗意”系列作品进行比较,并不是想评价它们的优劣,我是想说,它们一起完成了作者审美理想的建构,而这些变化表现了一个作家的野心,他在一直朝前走。
在小小说作家中,陈毓是一位天分极高的写作者。两次获得金麻雀,在2015年11月揭晓的“首届(2014年)武陵小小说”中,陈毓又获“年度作家”(共1名)。回顾陈毓的小小说创作,我觉得,有五篇作品是必须提及的。它们是《名角》、《做一场风花雪月的梦》、《伊人寂寞》、《赶花》和《欢乐颂》。陈毓的小小说最显著的风格,是湿润的文字,映出碎片化的内心情绪,从而造成一种瑰丽奇特的风貌。我认为,新作《立春》与前面五篇作品一样,亦将成为小小说的经典。这篇作品通过立春和丈夫之间的冲突,十分精准地了两种不同的状态——一个进入城市后,很难再回到乡村:另一个因喜欢乡村,怎么也融入不了城市。这两种状态没有高低之分,也没有好坏之别,它们各有充分的理由。因此,一场悲剧就要生成。陈毓的聪明在于,她找到了一把悲剧发生的“点”,这个“点”就是立春在苗圃地中间搭起的“绣楼”,此乃神来之笔,它既表现了人物丰富和微妙的情感,又给读者留下了想象的空间。
陈力娇是文学院签约作家,在中、长篇小说创作的同时,近些年来也创作出了《》、《不朽的情人》、《搭档》、《雪祭》和《阿宠的春天》等广为人们熟知的作品。陈力娇的小小说,构思巧妙、语言干脆,主题内涵较为复杂和深刻,充分显示了一个写作老手的风貌。《收养》写的是被日本军人的中国人却敌人子女的故事,表达了大爱和悲悯的主题。应该说,这种题材和主题都不新鲜了,但经由陈力娇之手,它们依然获得了生命力。原因在于,作者设置的冲突极为巧妙,村民敌人的子女是在他们被自己人以向天皇尽忠的名义之后,这样,“战争让他们都死过自己的孩子,他们不想再死别人的孩子”就顺理成章,主题表现也就水到渠成了。此类作品最忌空洞的大爱和面目可憎的,《收养》都没有。
多年前,周海亮以一篇《刀马旦》在小小说领域闪亮登场,它写的是一个武生想闯入已婚女人即“刀马旦”的世界的故事,最终他的心灵控制了,他对艺术的热爱也超越了无情的现实,两人在艺术世界中完美融合。此后,周海亮又创作出了《战友》《桃源》等佳作。《战友》跳出同类题材小说的宏大叙事窠臼,从一个细微的角度入手来探讨人性深处的秘密,从而表现出对战争和生命的反思。《领养一条狗》也是一篇难得的优秀之作,它以妻子、居委会负责人、公司领导、犬类检流所办事员等对养狗的态度为情节脉络,呈现出“领养一条狗”的。故事在犬类检流所负责人提前半小时把狗处死达到,至此,作者对动物生命被整个社会的喷薄而出。
在小小说领域,于德北是较为独特的一个。于德北的独特,源于他以一颗诗人般的去观照现实世界。于德北是一个特别能煽情的人,但同时他又懂得,这就使得他的作品,情感浓郁而不过度,就像早晨的露珠晶莹剔透,浸润出点点的诗意。近两年,他的作品好像更倾向于写实,诗意少了。不管诗意多与少,《老赵哥》称得上一篇佳作。主要依据,是人物塑造得好。好在什么地方?好在作者极有分寸地写出了一个人的缺点和底线。缺点把握不好,会人物;底线把握不好,可能会拔高人物。而分寸拿捏得好,就会写活人物。于德北写了老赵哥不少缺点,如他喜欢、“不担事”、小气等。但老赵哥“不担事”,是源于对女儿的担忧;老赵哥没送“我”一箱柿子,因为那是别人的东西,他不敢动。老赵哥喜欢,但后来他改掉了。很容易看出,作者正是从冲突中找到了平衡点,从而写活了一个有缺点但同时保留了底线的人。
芦芙荭的《黄昏》描叙一个老人对土地和爱情的坚守,写得令人动容;红酒的《茹先生》刻画一个技艺高超的匠人,形象跃然纸上;魏永贵的《特别通行证》以特别的视角写抗战老兵,构思非常巧妙;张晓林的《狐仙图》写人狐之情,亦真亦幻;谢志强的《一棵胡杨树的奇迹》自然,呈现了植物的与神奇;刘建超的《生命》生命,描叙了人的极限和宽容。
在2015年的小小说创作中,吕啸天、刘立勤、墨中白、伍、袁省梅、于心亮、抚州娃子、乔迁、马卫、周国华、纪富强等亦有出色的表现。如果我的判断没错,他们将会是未来“金麻雀”最有实力的角逐者。
吕啸天的小小说创作,以2004年为界,大体上可分为两个阶段。此前的创作多取材于当下的现实生活,如获《小小说选刊》第十届(2003—2004年度)全国小小说佳作的《一根鱼刺》,运用反讽、戏谑、夸张等手法来表达他对现实的认知和理解,主题内涵可用“现实讽喻”来概括;此后的创作,他从关注现实转向了对历史题材的书写,希望以文学的方式,探寻出更为和鲜活的另一种历史样貌。当然,在书写历史题材的同时,吕啸天并没有远离现实,他始终保持着对当下现实的,《乡村运动会》就是他观照现实下的佳作。这篇作品以“乡村运动会”为切入点,通过“种地的”与“坐办公室的”的较量,揭开了一个的现实:无论是短跑还是爬山等项目,“种地的”都很难胜过“坐办公室的”,长期不种地已导致农民的骨头日趋“软化”。
刘立勤的小小说创作的重头戏是以《叫我一声“哎”》为代表的爱情题材,但近几年来,他书写人与土地关系的作品,如《一个人的村庄》(2010)给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最近的《土地上的庄稼 (三题)》亦是此类作品,但较《一个人的村庄》,则更为丰厚。说它丰厚,主要依据是它塑造了三个同中有异的人物:一个是不愿离开土地到城里去享受幸福生活的老王,一个是已进入城市但仍对照料土地乐此不彼的老张,另外一个是在失去自己的土地后,不得不去了更远的的老赵。这三个同中有异的人物全面地展现了当下人与土地的关系,有力地写出了他们对土地的热爱以及热爱里充满的无奈和悲苦。另外,这三篇作品均巧妙地运用第三人称和第一人称进行混合叙事,这样既达到了可靠的叙述效果,同时又经由“我”对三个人物的态度,强化了作品的指向。因此,无论是从主题内涵还是叙事技巧上说,《土地上的庄稼 (三题)》皆称得上佳作。
墨中白在2007年全国小小说新秀赛中脱颖而出,如今已成为小小说的实力派作家,并且近几年在短篇小说创作上也如鱼得水。墨中白的小小说,以传奇为主体,想象奇特,叙述沉稳,往往让人流连忘返。《鱼神桑巴》是这样,《魔术师麻一》亦是如此。“麻一表演春暖花开,方桌上只有根干枯的树枝,可在他的下,春就来了。掀开黑布,几个枯枝瞬间长出叶子,红的桃花,粉的杏花争相斗艳,燕子含着春泥在花间来回穿梭……”在作者描绘的如此奇绝的魔术世界里,谁不流连忘返?当然,这篇作品让人流连忘返之处,绝不止这些。真正让人不能忘怀的,是一个女孩对“春暖花开”,也就是对春天的迷恋。她怎么那么迷恋春天?她怎么可以拿魔术当真,以为冬天真会春暖花开?或许会有人认为这个叫红儿的女孩有点偏执,但或许正是这种偏执让人流连忘返。她沉浸在那种魔幻般的美好世界里,而我们亦沉浸在她对美好世界的追求里。
在2015年11月揭晓的“首届(2014年)武陵小小说”中,伍的《云很白》获“年度图书”(共3本),不管别人怎样看,我觉得,是实至名归。在众多小小说作家中,伍的标识非常明显,他多以乡村物为书写对象,用富于诗意的语言,构建出一个的文学乡村。在这个乡村世界中,不乏鸡毛蒜皮,也不乏哀愁,但在伍的诗意叙述中,很多和哀愁被搁置、淡化了,留下的更多是真与善,是单纯与明净。因此,就风格上来说,它不属于现实主义,应该划入抒情小说的范畴。典型的作品有《尴尬羊事》、《籽言》、《周小鱼的爱情》等。不过,新作《只是带了一只羊》却不属于抒情小说,它应是作者的新收获。这篇作品以张羊羊把一只装在木箱子里的羊带回家为叙事线索,向我们分别展示了酒店老板、、妻子和“我”的内心世界,水到渠成地表达了真与善的主题。尽管在主题表现上没有改变,但在叙事和风格上却明显不同于抒情小说。从叙事上说,它更讲究叙事策略,人物关系的设置较为曲折和巧妙——在张羊羊离婚后,“我”嫁给了他,而“我”这样去做的,是那个,他是“我”哥哥;从风格上说,尽管虚构的成分很大,但它仍与现实主义比较接近。由这些变化可以断定,伍会走得更远。
尽管袁省梅进入小小说领域时间不长,但她明显是一个根基扎实、具有强劲竞争力的写作者。近几年的《过年》、《不欠》、《活儿》(又名《暖棺》)、《槐抱柳》和《农民》等作品均令人印象深刻。袁省梅的写作优势在于:一是语言精到;二是故事叙述充满张力;三是内涵丰厚。最近的《日子里的那点儿意思》从日常生活中惯常的讨债入手,活生活色地铺叙了债主“要钱”时的内心波澜,读来颇多意味。更令人叫绝的是,作者竟从大家这一习以为常的事件中,提炼出了“活着为何”的主题——人活着不就是活那点儿意思吗?看似是一个普通的讨债故事,实则是对人生意义的深入思考,袁省梅的写作总是这样出其不意地给我们带来惊喜。
于心亮的小小说有一个明显的特点,那就是多写得回肠荡气,柔婉、动情,具体一点说,就是在略带诗意的叙述中渗透出人性的“真挚”和“温暖”。《弟弟的来信》、《十五岁的冬天》、《我和马槽的成长》皆是如此。我把《弟弟的来信》称为“理想叙事”,它以贫困的山村学校为背景,抒写一个教师在困顿坚守中所闪耀出的“理想之光”。这种就像一首圣洁的歌,让我们,同时也让我们净化。不过,近两年,于心亮的创作发生了较大的变化,他日渐醉心于故事的精妙叙述,《粪叉》就是最为典型的作品。这篇作品叙述了“我”与陈野,陈野与赵小梅,赵小梅与孙海,孙海与我等五人之间的故事,人与人勾连,故事也相互纠缠,这样的写法在小小说领域,极为罕见。
在小小说领域,抚州娃子的名字不太广为人知,但我觉得,他有着扎实的,并闪烁着思想的。如他的《目标》了人们在价值判断上的偏差和错位;《美丽的围墙》了如花似玉的承诺对人的戕害;《你往哪里逃》则表现了一个人无处躲藏的恐慌。李晓东在小小说创作上的不足,是作品的形象化不够。几年前,我在关于他的一篇评论中写到:倘若在形象的塑造上多下点功夫,李晓东一定能创作出更多的好作品。现今来看他的《卖雪的老人》,我觉得,他做到了。当然,《卖雪的老人》之所以能在几千篇参赛作品中脱颖而出,首先得益于题材的独特——我们只见过堆雪人,哪见过卖雪人,这样的题材肯定会令人眼前一亮。但好的题材还需要艺术地传达。这篇作品在氛围的营造、情节的设置、情感的控制以及视角的选择上都把握得很到位,爷爷亲吻小女孩的片段更是神来之笔,它有力展示了爷爷的内心,而且这与爷爷对奶奶死后的守护相互贯通。有了这些形象化的描写与叙述,作品中的人物自然就楚楚动人,令人回味无穷了。
乔迁的《管闲》彰显了一种担当;马卫的《流浪的故乡》写尽了远离故乡的孤独;周国华的《去拉萨》和纪富强的《把命交给你》表现了善和人格的力量。
在2015年的小小说创作中,我还要特别提及一些新人,他们是何君华、王溱和叶懒人等。
何君华是80后,曾凭《希仁花》等作品入选“2013年中国小小说十大新秀”,在今年11月揭晓的“首届(2014年)武陵小小说”中,他又凭《礼拜二午睡时刻》获“年度优秀作品”(共10篇)。《礼拜二午睡时刻》是加西亚·马尔克斯的著名短篇小说,通过“审判”与“被审判”,表现了母亲的和母爱的伟大。何君华把自己的作品也取名为《礼拜二午睡时刻》,应该有两层意思,一是向大作家致敬,二是毫不掩饰他写作上的巨大野心。上半年的《咱们镇上没有小偷》(原作者为加西亚·马尔克斯)、《桥边的老人》(原作者为海明威),下半年的《父亲的眼泪》(原作者为约翰·厄普代克)更证明了这一野心确凿无误。仅凭这几篇作品,我还无法对何君华的这个“向大作家致敬”系列作出评判,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他的这种探索是有意义的,它们给我带来了审美快感。
据王溱自己说,她是2014年年中才开始写作小小说的。但从她一年来创作的作品里,如《童年》、《穿睡衣的女人》等在素材处理上的不落俗套,《等一个人》《钓青蛙》等在文体形式上的探索,我认为,她的写作潜力很大。《童年》以“我”帮父亲找回童年清单为叙事脉络,表达了人们对单纯和快乐的渴求。同时,又以装玩具的绿匣子为道具,书写了一种简单而又深沉的母爱,这就使得《童年》的内涵极为丰富。另外,这篇小小说的语言也很有特点,一是比较简洁,如“老爹往阳台上一站,杵成了一座山”,三言两语就能生成画面;二是比较形象,善于使用象声词等;三是灵动。由此来看,王溱入选“2015年中国小小说十大新秀”,绝非偶然。
另外,冰的《安装工小马》、陈思安的《手动进入文学史计划》、朵的《一个寂寞的人和他的影子》、游睿的《如芽》、谢大立的《让座》、刘泷的《把月亮像鱼儿养在水里》、凤凰的《》、吴忠全的《别人的东西》、李市民的《说好了的》、曾冠华的《奔跑中的女孩》、唐丽妮的《地气》、段国圣的《两个逃兵》、王凤国的《城市综合征》、冉明草的《穿越那片金色麦浪》、聂兰锋的《芒种》、李伶伶的《乡村方式》、高沧海的《初恋》、尚庆海的《岛城的》和赵的《赵家米铺》等也是不错的作品。
(雪弟,1974年生,现任教于惠州学院中文系。著有《当代文学格局中的小小说》等评论集七部。曾获第六届小小说金麻雀。系小小说名家沙龙秘书长、惠州市阅客文学院副院长。)
|
|